2018年3月22日，平安產險北京分公司收到最后一筆由國際保賠協會支付的費用賠款，標志著歷時7年的“CAPE BONNY”共損索賠案件最終完美收官。經2017年12月英國高等法院判決，平安產險北京分公司勝訴，同時免于承擔共損分攤金額及原告律師費用約523萬美元并獲得原告費用賠償約128萬美元。
“CAPE BONNY”的勝訴，是共同海損領域不可多得的案例。此案判決后，國外知名海事媒體TradeWinds很快作出了相關新聞報道，評價中國平安是一家實力強大的企業。業界認為，此案的勝訴，不僅使世界重新審視中國保險業的專業實力，為中國險企在面臨重大海事案件時，如何應對海外訴訟、最大限度維護自身利益，提供了寶貴的場景案例，同時也為中國保險公司“走出去”增強了信心。
時間追溯
2011年7月，平安產險北京分公司承保了中國貨主從阿根廷進口的97萬桶原油，保險金額為1280萬美元，由“CAPE BONNY”輪承運。該輪在航行途中因躲避熱帶風暴“馬鞍”，主機發生故障失去動力，船方宣布共同海損。
2013年3月，國外理算人提交了總金額288萬美元的共損理算報告，其中貨方需分攤金額256萬美元。就此，憑借長達20多年水險案件的專業積累，平安北分理賠人對損失原因和繞航行為的合理性提出質疑，然而德方船東均不予理睬，并于2013年9月在英國高等法院起訴平安，同時要求平安承擔共損分攤及利息并承擔相關訴訟費用共計523萬美元。
英國是海上保險的發源地，是海商法的鼻祖，是共同海損理算規則的制定者之一。《金融時報》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CAPE BONNY”輪是哥倫比亞船舶管理公司（世界最大的船舶管理公司之一）管理的蘇伊士級散油輪，其挪威嘉德保賠協會在國際保賠協會集團13家成員中排名第三，匯聚了航運業、海商法界與保險界的精英。用平安產險北分相關負責人的話說：“在英國開庭，無異于與虎謀皮。”
“用英國人的思維模式組織抗辯資料，還要突破德方船東及挪威嘉德保賠協會設置的技術和信息壁壘，分公司理賠人及律師只能從船東披露的上萬份資料中尋找漏洞，協調十余位船舶技術、冶金、海事理算方面的國內外專家反復溝通探討，最終推斷出主機停機的三種可能性。”上述負責人進一步介紹，2017年11月，英國高等法院就本案連續8天開庭審理，出具了長達200多頁的判決書。大法官采信了平安提出的一個觀點，裁定“CAPE BONNY”輪主機動力故障的發生是由于船方操作錯誤引發，不構成宣布共同海損條件，平安大獲全勝。這不僅免于共損分攤，還追回了128萬美元的律師費用，使公司免受了損失。
應對挑戰
自該案于2011年7月出險，到平安于2018年3月收到最后一筆費用賠償款，是什么原因致使這一海事訴訟耗時達7年之久？平安公司在海事訴訟中面臨了哪些挑戰，是如何應對和解決的？
“從2011年7月出險，到2013年3月理算人出具理算報告、2013年9月德方船東在英國起訴平安公司，再到2017年12月英國高等法院判定平安勝訴，直到2018年3月平安收到最后一筆費用賠償款，之所以持續了7年時間主要是與案件的性質及英國訴訟程序有關。” 平安產險總經理助理徐霆在接受《金融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在共損案件中，首先，共同海損需要理算過程，出具理算報告需要耗費一定時間，且一份理算報告有時甚至需要幾年時間才能完成。其次，理算報告出具完畢后，因德方船東的起訴，該案件進入英國法院訴訟程序中，雙方的舉證程序又占用了較長時間，包括收集證據、整理證據、提交證據以及初步質證后應對方和法庭要求繼續補充證據等，都會消耗很長的時間。直到最后全部證據提交完畢后，法庭審查和開庭審理的時間合計起來，7年的時間在英國訴訟案中，時間不能算最短，也不算最長。
“由于案件涉及周期跨度長，也因此為保險公司帶來不可避免的挑戰，這其中，首先是共同海損案件處理起來相對復雜，作為保險人需要有豐富的實戰經驗。例如：承運船舶在海上遭遇意外事故宣布共同海損，保險人需要考慮的問題非常多，尤其是出險后的第一時間，保險人要盡快派出經驗豐富的檢驗人上船調查取證。其次是共同海損案件處理起來時間較長，需要保險公司建立專家沉淀機制，為水險理賠人營造耐心和韌性的氛圍。因此，實現上述要求則需要保險公司擁有一批經驗豐富的貨運理賠專家。”徐霆如是說。
有保險專家表示，“CAPE BONNY”案件勝訴的成功，對于中國保險企業具有里程碑式的重大意義。這使世界重新審視中國保險企業的專業實力，為中國保險人在面臨重大海事案件時，如何應對海外訴訟、最大限度維護自身利益，提供了寶貴的場景案例。特別是，此案也是中國保險企業在有關共同海損訴訟案件中，在英國法院贏得的首例。而在此之前，中國企業及保險企業在國際其他類型的海事訴訟案件中，總體勝訴的案件低于敗訴的案件數量。
獲得啟示
在“一帶一路”倡議下，中國企業走出國門的步伐正在加快。然而，在大規模“走出去”之前，面對不可避免的經濟、政治以及法律等諸多風險問題，也想問一句：中國企業準備好了嗎？對于中國保險企業而言，又當如何面對今后的挑戰？
對此，徐霆感觸頗多，他談到，首先，中國企業要勇于走出國門，也要有膽量、有魄力在國外法院提出自己的主張，維護自身權益，對有理由有依據獲勝的案件，要有信心將訴訟進行到底。其次，英國以及其他西方國家，法律法規以及法律制度很完備，歷史悠久，整體上講，可以認為英國法院及西方法院是公平、公正并能維護正義的。實際上，反觀歷史上中國公司在國外訴訟中的失敗原因，最主要往往是因為經驗不足、準備不足、投入不足等。如果中國企業對案情本身有很好的掌握，證據準備充分，并能有專業人士（國外律師）提供專業輔助，能夠收集、整理并提交給法庭充分有效的證據材料，完成庭審，證人也能按時按要求接受法庭的質詢，完全可以取得境外的勝訴結果。第三，在與國外當事人有關聯的業務進行中，要具備相應的專業知識和法律意識，當爭議糾紛發生時，要有能力辨析出爭議糾紛的性質，合理提出自身主張，并圍繞爭議糾紛焦點，收集準備相關證據，能與專業的法律代理人士進行有效的溝通互動。在案件證據以及專業法律人士提供的法律意見支持案件有勝訴把握時，要有信心和勇氣將案件進行到底，取得最終勝利。第四，案件勝訴也與中國國力以及中國企業自身實力的顯著提高分不開。在英國進行的訴訟案件，案件所產生的法律費用相當可觀。即使是勝訴方，要想挽回更大更多的損失，避免更高金額的賠付，必要的成本和費用仍然需要有自身承擔的能力。同時，還需要有一旦敗訴，將會付出更大代價的風險承受能力。此外，英國是國際上最主要的海事司法中心，英國法也是適用最廣泛的海事糾紛適用法律。但事實上，中國企業，包括保險企業，對于英國海事法律法規以及仲裁、訴訟規則等的了解還十分有限，更缺乏足夠的實戰經驗。因此，對于一些經常遭遇涉外爭議糾紛的財險企業，要加大對英國法律以及仲裁、訴訟規則的學習和了解，這也是中國保險企業走出國門融入世界的必修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