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旦大學近期發(fā)布《復旦大學關于在本科畢業(yè)論文（設計）中使用AI工具的規(guī)定（試行）》，明確列出了禁止使用AI工具的范圍，包括禁止直接使用AI工具生成本科畢業(yè)論文（設計）的正文文本、致謝或其他組成部分等，引發(fā)關注。此前，湖北大學、福州大學、天津科技大學等多所高校也相繼發(fā)布此類規(guī)范AI工具使用的通知，部分高校還約定使用范圍與比例。
隨著人工智能大模型應用普及，不僅是論文，近年來大學生作業(yè)中的“AI味兒”也變濃了：使用AI工具，僅需幾分鐘即可生成一份看起來符合要求的作業(yè)內容。用AI工具寫作業(yè)情況如何？怎樣在效率與創(chuàng)造力中找到平衡？“新華視點”記者進行了調查。
大學生“雇”AI寫作業(yè)
幾秒鐘輸出一道簡答題答案，5分鐘生成一篇結課論文，10分鐘做完一個PPT報告……在AI工具的幫助下，大學生完成作業(yè)的效率相比從前大大提高，他們甚至將AI工具尊稱為“老師”。
學期末、結課前，是有的大學生求助“AI老師”的高峰期。除公開免費的AI工具外，有的學生還會購買專門的AI寫作、繪畫等大模型，滿足不同需要。
記者在網購平臺搜索看到，店鋪提供的AI智能寫作服務“五花八門”，總結報告、萬字論文、短視頻腳本、廣告文案等文體各式各樣；從幾元的體驗價到幾百元的次卡、月卡不等，銷量幾百上千的不在少數。
有大學生表示，學期末所選課程作業(yè)堆積在一起，趕上考試復習，不得不用AI工具加快進度。同學之間會拼單購買AI服務，大家會不同程度借助AI完成任務。
麥可思發(fā)起的2024年中國高校師生生成式AI應用情況研究顯示，近三成大學生使用生成式AI寫論文或作業(yè)。
一線教學中的感受也很明顯。“AI生成的作業(yè)就像開水煮白菜，內容空泛、千篇一律，‘一眼假’。”北京一所理工類高校教師馬驍（化名）說，這幾年，學生作業(yè)中的AI趨向更突出，很多時候變成“老師出題，AI答題”。一些學生作業(yè)全無獨立思考，生成內容直接使用，一旦問起來寫的是什么，自己都不理解。
對于大量使用AI工具寫作業(yè)的現象，學生也感到“槽點滿滿”。有大學生在社交媒體上說，“偷懶”的小組作業(yè)成員直接將AI生成的內容發(fā)過來，這些內容空洞無物，導致自己的匯總工作異常艱難，幾乎要替他重寫。
多位一線教師對此表示擔憂：一方面，對AI的使用一旦形成路徑依賴，學生可能會逐步失去獨立思考能力、寫作能力；另一方面，一些AI生成內容存在明顯的常識錯誤和粗制濫造痕跡，助長“應付”作業(yè)的不良風氣，甚至形成學術不端。
誰在助推用AI寫作業(yè)？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越是標準化、程式化的作業(yè)和論文，學生們越傾向于用AI來快速完成，成為AI生成內容的“重災區(qū)”。
“如果作業(yè)最終成果僅用于完成學分，沒有更深層次轉化或公開，學生缺乏外部監(jiān)督和完成動力，‘AI含量’就會上升。”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趙甜芳說。
不少高校為此出臺文件引導學生合理使用AI工具。然而，如何規(guī)范新興工具服務學術實踐，仍面臨現實挑戰(zhàn)。
馬驍透露，針對學生過度使用AI工具問題，學校出臺了相關政策，但尚無強有力的執(zhí)行措施，一般都是靠老師判斷；如AI痕跡明顯，則提醒學生修改，否則將取消成績。
曾有2年AI產品和游戲策劃從業(yè)經歷，現就讀于華東師范大學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的碩士研究生魏萱說，作業(yè)內容是否經過AI潤色，大多只能靠老師經驗識別；且部分高校規(guī)定的邊界不夠明確，例如機器翻譯等無礙論文原創(chuàng)性的行為，似乎不應該被禁止。
就技術手段而言，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研究員王金橋表示，目前可以通過統(tǒng)計詞匯豐富度、分析語法和句子結構等，或利用語言模型分析來初步判斷文本是否由AI生成。但在實際應用上，仍面臨一些難點和局限。
“AI檢測工具無法完全捕捉到人類創(chuàng)造力的全部深度和細微差別。例如將一些常規(guī)引用或普遍用語誤判為抄襲，而由于大語言模型無法識別未經訓練的數據，新造詞匯、獨特表述可能會被當作異常處理。這會對學生的創(chuàng)作積極性造成負面影響。”王金橋說。
趙甜芳認為，AI作業(yè)的流行，更深層次原因在于傳統(tǒng)教育理念與AI時代教育需求尚未匹配。AI工具本質上是信息的匯總器與整合者，由于人工智能普及教育環(huán)節(jié)中“問題意識”與“事實核查”訓練不足，學生對知識的加工與反思，過于依賴AI給出的答案。
如何讓AI工具真正發(fā)揮價值？
記者從復旦大學教務處了解到，AI工具使用規(guī)定發(fā)布一個多月，目前仍處在試行階段，將根據實際情況完善相關細則。在執(zhí)行過程中，將從學生、導師、評審專家、答辯專家等多維度審查畢業(yè)論文中AI工具的使用情況，嚴格評估學生能否自如表達自己的研究思路。
受訪專家表示，合理利用AI可以幫助學生更高效地獲取信息、理解復雜概念，一定程度上促進學習方式的革新，宜“疏”不宜“堵”。
AI工具的使用，應更加注重平衡效率和創(chuàng)造力。王金橋認為，高校在出臺相關規(guī)定時，要明確界定允許和禁止的行為，避免模糊規(guī)定引發(fā)爭議和誤解。還可探索建立有效的監(jiān)管機制，如對AI生成的內容進行審查、對使用AI工具的學生定期考核等，確保學生在使用技術時遵守學術規(guī)范和道德標準。
專家表示，高校教育應引導學生學會評估問題價值、分析解決過程的邏輯合理性，以及核驗事實的準確性。
復旦大學教務處相關負責人表示，目前教師使用AI工具輔助教育教學以及學生通過AI工具提高學習效率已較為常見。需要明確的是，AI工具的使用須經教師同意，教師要幫助學生理解AI工具的功能和局限性，強調這些工具的輔助性質，告知學生AI工具使用的邊界等。
教師還應注重提升課堂教學質量。趙甜芳建議，可引導學生自主選擇前沿議題，以此為線索串聯起課堂知識點，實現個性定制的專業(yè)學習任務，并提升成果轉化率；不僅能幫助學生更好理解和應用AI技術，也為社會各行業(yè)創(chuàng)新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
“未來可探索利用AI工具分析學生的學習歷史、表現和需求，生成個性化的學習計劃和推薦相應的學習資源，進行教學過程自動化管理等，提高教學效率，更好服務高校教育發(fā)展。”王金橋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