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好古,對古村落特別感興趣。也許緣于小時候的浸潤,我的家鄉就是有著一千多年歷史的古村。小時候最喜歡去玩的地方就是門樓古宅、祠堂那些古建筑。讀書的小學就是一座老樓房大院,從小就在古色古香的氛圍中熏陶。
也許是后來走訪了各地不少古村落,特別是2007年始,為了評選廣東省古村落,我幾乎走遍了全市知名的古村落,隨著對古村的了解和認知,喜歡的程度越來越深。
近日,應朋友之邀,又往雷州市龍門鎮的潮溪古村走了一遭。漫步在村中古樸斑駁的石板路上,撫摸歷經歲月洗禮的紅磚灰瓦,耳畔仿佛回蕩著歷史的回聲。
我對潮溪村是熟悉的,當年為了評選省古村落,我曾兩度來調研走訪,后又陪專家前來評選驗收。
潮溪村始建于明代崇禎年間,最繁盛時期是清乾隆至光緒年間,可謂文化昌盛,商賈云集。村中富商、返鄉官員建起了“朝議第”“觀察第”“司馬第”等一座座精美的大宅院,雕梁畫棟,飛檐翹角,展現出高超的建筑技藝和深厚的文化底蘊。那“屋脊翹”“封火山墻”和“照壁”,堪稱雷州建筑文化“三絕”。每一座古宅都訴說著往昔的繁盛,承載著先人的居住理念與智慧。
然而,隨著歷史的變遷,潮溪村同許多古村一樣,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
近年來,人們逐漸認識到古村落的價值,開始重視對古村的保護與開發。有些古村開發旅游,吸引了大量游客,既保護了古村風貌,又帶動了經濟發展。遠的如江西省上饒市婺源縣篁嶺古村,近的如東莞南社明清古村。這兩條古村我都去過,游人很多,是古村游做得比較成功的個例。本地的麻章舊縣村利用非遺文化,每年都舉辦儺舞文化節,吸引了不少游人,打造了古村文化品牌。
潮溪村也試圖開展古村游來重現生機。朋友帶我看了利用原小學校舍改造的文創民宿,從實際出發,因地制宜,本來是好的。可不知何故還未驗收使用。
村中旅游資源還是比較豐富的,在村東邊明清時期的古村門前,還有600年的一樹成林的古榕樹林,還有古廟。朋友說,設想在此建一處碑廊,增加文化氛圍。古村的精華在那些大宅院,有名的“朝議第”“富德碉樓”等古宅已進行了維修保護,重現了昔日的光華。村道鋪了水泥路,村容村貌有了很大改觀。如果謀劃得好,是可吸引游人來尋古探勝的。
我市有不少古村落,入選中國傳統村落名錄的有12個,評為廣東省古村落也有10多個。這是一筆寶貴的歷史文化資源。但目前阻礙古村落保護傳承開發的主要問題是缺乏資金,一些古建筑無法得到修繕保護;其次是沒有完善的制度來規范保護行為和開發模式,使得古村的保護工作難以形成長效機制。
在一些古村,村民對身邊的文化遺產不熟悉、不感興趣。他們或許不了解先輩們建造那些建筑的艱辛與智慧,也不懂得這些古建筑所蘊含的歷史文化價值。古村不僅僅是由磚瓦構成的物質空間,更是承載著文化記憶和精神內涵的家園。
那些古村落,都有“崇文重教、耕讀傳家”的優良村風。如潮溪村,清朝就有幾十位學子進入最高學府國子監讀書深造,出了不少官員,成為聞名遐邇的文化名村。
我曾在烏石鎮譚元村見到清朝的敬字亭,這是古人專門用來焚燒廢棄字紙的亭子,也有叫惜字亭、惜字塔、焚字爐等。
前年我在成都的太古里也看到過一個古代的惜字塔,塔龕中還供奉著倉頡、孔圣、文昌等神位。古人認為,文字是神圣而崇高的,寫有文字的紙張不應隨意丟棄或損壞,而應集中在惜字塔中焚燒,以示對文化和文字的敬重。這些建筑是蘊含著“敬天惜字,崇儒重書”文化傳統的物質載體,體現了古人對文字的高度尊崇,承載著重視文化、尊重知識的精神內涵。
在當今社會,敬字亭早已成為鳳毛麟角。對于其承載的文化意涵,真正懂得的人寥寥無幾。如今,不僅對廢棄字紙的敬重之情沒有了,就連書籍也常被隨意丟棄損毀,毫無愛惜之意。
當然,我這樣說,絕非倡導每個村莊、每個地方都要重建敬字亭。畢竟時代浪潮奔涌向前,歷史不斷變遷,我們已然無法復制古代的生活圖景。我想表達的是,我們應當著重傳承蘊藏在古建中的文化精神。建筑雖以凝固的形態留存于世,其中蘊含的精神卻是鮮活靈動的。唯有鮮活的文化精神,才具有生命力,才能跨越時空,代代相傳、綿延不絕。
維修歷史建筑是必要的,但傳承古村落承載的歷史文化精神更加重要。如果文化傳承的鏈條斷裂,古村落就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即便外表光鮮,也無法真正煥發生機。
在時代發展的浪潮中,如何為古村落尋得一條生存與發展之路?如何讓這些遠去的古村重新煥發生機?道路依然漫長而艱難。
2025年6月12日于古風堂









